那是在我新餐馆开业不久，一天中午还未到接客时间，进来一位穿着宽宽松松的黑皮夹克的小老头。我看他个头比想像中的武大朗高不了多少。
他最初给我印象深刻的是，那双躲在稀稀疏疏眉毛下头的小眼睛，里面的瞳孔迷迷糊糊的，在狭窄眼眶的缝隙里时藏时露，完全是没有睡醒的样子。
再看他 ，长长的脸型尖尖的下巴，扁坍的鼻梁下面凹陷的嘴唇里好像没有牙齿似的，说出话来，带着卷舌鼻音，结结巴巴慢慢吞吞含含糊糊的，一个字一个字吃力地才能吐出来。
开头，我只顾看他那少见的模样，没听清他说什么。而后就又问了一句：“你来有什么事吗？”
他又嘀噜了一会，我才明白，他是做送豆芽生意的，问我餐馆要不要豆芽？
为了省钱，我餐馆蔬菜之类的货都是自己直接去超市买的。想回绝吧，可见眼前是个睡眼惺忪、猥猥琐琐、一付老实巴交相的小老头，怪可怜兮兮的，回绝不出口，就随口问了一句：“你的豆芽多少一袋？”
“你餐馆进来是多少一袋？”他这句反问我的话比开始说的话利索多，好懂多了。
我对超市豆芽一般的价格当然是清楚的，故意减掉二十生丁，回答：“四欧一（四欧元十生丁）。”
他嘟嘟地几下后说：“那么，我就去掉零头，四欧一袋，给你好了！”
做生意吗，便宜的货，绝对是有诱惑力的。既然有这样合适的价格、送上门的货，不接受才傻呢。
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地问道：“那你的豆芽质量好吗？”他是连连点头：“包你满意，包你满意！”
那么我无话可说了，就同意他根据我店的生意情况，每星期一、四给我送豆芽。可他还是磨磨蹭蹭的没有走的意思，说他还有豆腐、香花草，能不能顺便也拿一点。我心想这些个东西用量也不大，谈好价钱，也就同意了。
过后一天，老头“哒哒哒”迈着紧速的碎步很利索地把货送来了。这时侯的老头神气神气活现了许多，他很自信地嘟噜着叫我查看送来的货。我看那豆芽白胖鲜亮，那豆腐明爽嫩滑，香花草也鲜绿，真没什么好挑剔的。
我觉得这老头的货蛮划算的，就帮他先后介绍给了三个开餐馆的亲戚朋友。
过后一个月，老头到我这里结完了货款后，迟迟不走，又嘟嘟喏喏起来，意思是说：他给我豆芽的价格太低了，他是做小本生意，赚几个小钱不容易，以后能不能把每袋豆芽的价格提高到四欧元三十生丁？你是做大生意的不要计较这点小钱吧！等等。
他看我还犹犹豫豫的样子，就又嘟嘟噜噜开了，意思是告诉我：这里附近的中餐、日餐、韩餐馆的豆芽几乎都是他送的，给他们的价钱比给我的高。说那些老板看他货好，不怎么在乎价格。
最终，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讨价还价，就依顺了他的价格。
原来这小老头没有那么简单，做起生意挺精明，有板有眼，蛮有套路的，一步一步把你套住。让人佩服的还有，他总是找好的货按时给你送来，让人放心；到月底也不催要货款，让人宽松。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，过了一年半后，他来告诉我，他们家开了小超市，往后鸡鸭鱼肉、米盐酱醋菜都可以送货上门，价格可以优惠。
我算是明白了，什么叫人不可貌相。一个其貌不扬的、很不起眼的小老头，能够在当下大家都叹息生意难做的巴黎，一点一点地把生意做大。你能不佩服他做生意的本领吗？你能不高看他吗？
来源：欧洲时报周刊
